丨陆宅丨前院·永恬居

嘉靖十八年十月初十
原是来寻陆秉的，他家管家告知陆指挥使此时正有事，不得空。让去书房坐坐，略等上些时候。并未多想便点头应下，劳烦管家带路来至书房。
虽与陆秉相识已久，这书房还真是没来过几遭。到底是在别家，也未多打量室内，只是品茗茶点，等着指挥使‘得空’。

嘉靖十八年十月初十
母亲让我读《列女传》，刚翻开第一页，满篇都是生字，想着父亲难得在家，正该拿书去问他。携了初二、初三两人一径至书房，正纳闷门外无人守候，抬脚进去，却见父亲有客。我自然从来都是守礼知礼的性子，转身欲回，不意宽袖带起手边的雨过天青美人瓶，哗啦啦碎了一地。耳听得初二、初三齐齐嘶气的声音，我内心亦是一声呜呼。

茶喝了半盏，听闻门口有脚步声。开口便唤“陆....”一个字蹦了出来，另一个字卡在了嗓子眼。来人并不是陆秉，瞧这模样，应当是陆家女儿。
转眼间，一阵清脆的瓷器落地声让自个回了神。“两个丫头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一下。”随即看向一脸惊慌的小姑娘“你们家女儿众多，你是哪个？”

怔了片刻，心痛了片刻，方才想起收拾残局，却听来客已经从容自在地吩咐起初二初三来，心下奇道，这人怎么跟回自己家一样，忒不讲规矩了。及至听到下句，分明对我家事也有些了解，但观他衣着体貌，却不似父亲同署理事者。不过，既然父亲授意许他入书房闲坐，大抵也不可等闲视之。于是不急着回避，将书折进袖里，换了一副浅浅笑容，端端正正行了个礼，反问道
“尊驾知道我家女儿众多，焉猜不出我是哪一个？”

好利的一张嘴，这小妮子，规矩没落下，嘴上也没饶人。回头得问问陆秉是如何养的女儿。隐约只记得陆家只有两个女儿略大些，到底是哪个，自己也无从得知。
“不管你是哪个，只要你是陆秉的女儿便没错，我问你，你爹去哪儿了，说是略等片刻，茶水喝了盏余，还不见人影，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？”有心捉弄，摆了一副严肃的模样，等人回话。

原来是父亲有意留客在此。虽然不解父亲之意，行动上却断不能落人褒贬，迎着肃然神气，莞尔一笑，款款答道
“父亲本来公务冗杂，既然与人有约，必定是被事绊住，方不能至。尊驾若是急事，哪还有闲心品茶？若可从缓，稍坐片刻又有何碍？”
眼见初二初三收拾完了，侧身让两个丫头捧着碎瓷片出去，并嘱咐一句
“去二门外告诉小厮，爹爹的客人要拿大小姐问罪呢，还不请爹爹速来——”
落后一句顿了一顿，主仆心照不宣，小姐哪里管得了这事，这话不过是为使客心安，初二初三屏笑应声是，出门不提。

原是陆家大小姐。应对如流，很是不错。几句话的功夫，倒是对这小丫头很有好感。怕再给人逗恼了，陆指挥使心疼来找茬便不妙了。
“既然陆指挥使被公务绊住脚，那我就不等了，府里还有旁的事要处理。小丫头改日可随你父亲来英国公府来玩，我们家有个园子，景致很不错。”喝完茶，便起身离去，出门前给陆秉留了个信，道是改日再来。

不出所料，来者并非泛泛。见人起身，避过一旁，按照嬷嬷的教导，又一五一十屈身福了一福，这回倒不敢再言出不逊，吟吟笑道
“今日方知国公雅量，葳蕤见笑于大方了。来日定随父亲亲来府上赔礼，国公慢走。”
初二初三不在身旁，出门随手点了一个丫鬟送客引路，慢慢踱步回阁，行至半路，想起书未解，还打碎了父亲的一只瓷瓶，有些怏怏。

结

嘉靖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
从家里出来，径直进了陆府。因着是诚意伯的身份，陆府中的管事也未多加阻拦，只道老爷还未回来，若有事可在书房等着。
陆秉的书房布置的中规中矩，该有的都有，书册画卷更不用提。待管家离去，便是不客气的躺在那软塌之上，既然没回来，睡上一觉也无妨。